
公元245年的建业城中,一代名相陆逊在忧愤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这位曾用一场大火为东吴奠定鼎立之基的“定海神针”,最终却被自己守护一生的君主孙权,用一道道斥责的诏书和一次次诛心的质问,活活逼死。
他曾是孙权的最后一张王牌。
十九年前,当刘备大军压境,东吴岌岌可危时,是这位“书生”临危受命,在夷陵以火攻杀得蜀军土崩瓦解,让年长他三十岁的刘备含恨败退白帝城。战后,孙权甚至亲自用自己的印章盖在奏章上,交由陆逊全权处理对蜀汉的事务,信任之深,无以复加。
然而,晚年的孙权,面对的不再是外部的强敌,而是内部盘根错节的权力斗争。
当陆逊为了国本,坚定地站在太子孙和一边,反对孙权扶持鲁王孙霸制造双宫对峙时,他越是以忠诚和原则死谏,在猜忌心日重的老皇帝眼中,就越是那个最危险、最需要拔除的“钉子”。
从国之柱石到君之弃子,这场悲剧的序幕,早已在功高震主与君权独尊的无解矛盾中悄然拉开。

青史钩沉
陆逊,字伯言,是三国时期东吴的重要政治家、军事家,孙吴政权的核心支柱之一。
他出身江东士族吴郡陆氏,早年因家族与孙氏有隙而沉寂,后得孙权赏识,逐渐崭露头角。
公元222年的夷陵战场,烽烟蔽日。
当刘备倾举国之力,以复仇之师连营七百里时,东吴朝野震动。
谁也没想到,被孙权推向历史前台的,是一位时年三十九岁、在诸将眼中尚属“书生”的陆逊。
面对蜀军锐气,这位新上任的大都督展现了惊人的战略定力。他命令吴军主动后撤,将数百里山地险隘尽数让与刘备。老将们不解,士卒们困惑,但陆逊在等待——他在等待盛夏的酷暑耗尽蜀军的锐气,等待密林连营暴露出致命的破绽。
当战机终于来临,他对诸将说出了那句载入史册的断言:“吾已晓破之之术。”一夜之间,火光冲天,刘备经营数月的营寨化为灰烬。这场战役不仅保住了江东基业,更一举奠定了三国鼎立的最终格局。
得胜归来,孙权亲自将丞相玺印交到他的手中。
此时的陆逊,已是出将入相、总揽军政的国之柱石。无论是在武昌督练水军,还是在建业参决朝政,他都是东吴最坚实的“定海神针”。
时光流转,当年的英主孙权已步入晚年,而最残酷的考验恰恰来自宫廷深处。当“二宫之争”的阴云笼罩朝堂,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的储位之争让满朝文武被迫选边站队。
深谙儒家礼法的陆逊,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维护嫡长子的太子一边。
在他心中,这是为人臣子最根本的原则,是对社稷稳定的最大忠诚。
他一次次上书劝谏,言辞恳切,分析利害,全然未觉这些奏章在晚年多疑的孙权眼中,已渐渐变了味道。
于是,曾经的“定海神针”,变成了必须拔除的“眼中钉”。
陛下看到的不是一个忠臣在维护礼法,而是一个手握重兵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江东士族领袖,正在公然干涉皇位继承——这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底线。
更让陆逊始料未及的是,他越是坚持己见,在孙权心中就越是坐实了“结党营私”的罪名。纯粹的忠诚,在扭曲的帝王心术下,竟成了不可饶恕的“原罪”。
孙权没有下令罢免他的官职,也没有将他投入大狱,而是采用了一种更为残忍的方式。
他接连派出使者,前往陆逊在武昌的住所,不是去询问国策,而是带去一封封充满斥责与诘问的诏书。那些冰冷的字句,如同淬毒的匕首,一刀刀凌迟着老臣的尊严与信念。
陆逊的外甥顾谭、顾承等亲友,早已因这场斗争被流放。如今,他孤立无援,独自承受着来自最高权力的精神绞杀。他一生为国,忠诚耿介,最终却要面对君主“谋反”般的质疑。这口郁结于胸的悲愤之气,远比任何刀剑都更伤人。
最终,一代功臣因受不了精神凌迟,含恨而亡。
数年后,陆逊之子陆抗扶棺入朝,面对孙权的质疑,他从容不迫,条理清晰地陈述父亲当年的忠诚与冤屈。
那一刻,老皇帝孙权,竟也流下了浑浊的眼泪。他承认了自己“惑于谗言”,未能洞察陆逊的忠诚。
然而,这迟来的眼泪与忏悔,对于含恨九泉的陆逊而言,还有什么意义。
它或许只是为了安抚势力庞大的江东士族,或许只是为了能继续任用陆抗这另一位名将。这最后的温情假象,反而让这场始于风云际会,终于君权猜忌的悲剧,更显苍凉与彻骨之寒。
最忠诚的老臣,却背着满满功绩被“精神凌迟”而死,谁能想到他当时的“恨”与“无奈”呢?